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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趣小说网 > 历史小说 > 黄河青山:黄仁宇回忆录 作者:黄仁宇 | 书号:42272 时间:2017/9/29 字数:40626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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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亚堡,密西![]() 1952年9月我进⼊密西 ![]() ![]() 在1952年,我只是想到,以我在国民 ![]() ![]() 同时我对历史的兴趣也被 ![]() ![]() ![]() 不久前席得尼·胡克(SydneyHook)发表一篇文章,名为《天空中的赌场》(CasinointheSky),強调机遇和事件可以改变人的命运。我完全信服这种说法。在我一生中,我常必须在特定时点做出关键决定。回顾过去,我不确定当时是否由自己来下决定,似乎是决定等着我。 我到安亚堡前的经历如下: 我在东北的任务之旅没有太久。1946年6月初,我从长舂回到沈 ![]() 到加州的奥克兰以后,我们改搭火车往东行。军方和铁路局居然安排得当,让我们搭卧车顺利抵达目的地,毫不出错,令人啧啧称奇。有一天晚上,有一群女孩来拜访我们。她们是海军雇员,预定前往巴尔的摩,车厢就在我们隔壁。有一个女孩先打开话匣子,最后和她的同伴一起被邀请与我们为伍,她还说:“我不是早告诉过你,这节车厢一定有趣!”我们彼此问了一大堆问题,一直问到夜午。第二天早上,我们打算去回礼一番,却发现隔壁车厢只是一般乘客。 在雷温乌兹要塞,我们的校长是哲乐(LeonardTGerow)中将。第二次大战期间,他曾在欧洲带兵。在战前,他是五角大厦的重要人物。我们对他的印象是他很喜 ![]() 哲乐并不被视为国中的盟友,因为 ![]() 我们的课程持续了九个月,行事历和一般文理大学差不多,学期从9月开始,6月结束,圣诞节放假两星期。约三百名美军国官就学,大多数是中校,很少有上校或少校。盟军的军官约六十名,官阶就很杂 ![]() 课程的大部分內容为地图演练,问题是从陆军的档案夹菗出,但经过修正,以利课堂上使用。我们逐渐 ![]() 在雷温乌兹上课非常气派。在体育馆一样大的古伯厅(GruberHall),近四百名军官学生坐在其中,每个人的桌子都十⾜大气,堪称“总裁级”麦克风有数十个,设置在走道两旁和座位两边。一名上校担任课堂监督,办公室就设在大厅后方的小房间內。他指挥十数名男女士兵,调派他们分发教材,开启和关闭麦克风。教师在讲台上授课,麦克风别在领带上。每个人都带着至少三十英尺的延长线,方便在讲台上踱步。他们名牌上的字⾼达一英尺。各教官就一般主题下的专长发挥,即使授课时间只有十五分钟,也会有一名军士将他的名牌挂在墙上,名牌不短于三英尺。作为视觉辅助工具的地图和图表则贴在木板上,从讲台后方推出来,清晰易见,可以和⾜球场上的记分板相媲美。 我利用圣诞假期到纽约和华府去玩。一路上总会遇到好奇的民众,他们看到国中的军官不免惊讶。有些人甚至讥讽地说:“看,中军国队来了!”我常被问到关于內战和⽑泽东的问题。有些人还问,⽩修德(TheodoreWhite)的《雷霆后之国中》(Thunde⾁tofChina)有几分实真 ![]() ![]() ![]() 1947年夏天我们回到南京时,马歇尔将军早已停止调停国共间的纷争。不过,国美 府政仍然继续协助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不过,我们的将军对油管制仍存有幻想,因为这是外国来的现代东西。我很快就发现,这个现象不只军中独有,留学国外的国中学生通常给人先进的感觉,他们的学识即使理论上很先进,大多数情况下却不符合国中的实际情况。不过他们的长官仍然很看重他们,原因是可以替部门带来装饰的效果。三十五年前我就有这番个人的体验,因此最近听说同样的事又发生在国中派遣的留学生⾝上,不噤觉得沮丧。 1948年年底,我从五厅(训练与组织),转到二厅(军事情报)。我的任务是对外军国队和海军武官简报战事,直属长官是陆中校,他现在也住在国美,将名字改成JosephDLowe。在图书馆的参考室中,可以发现他的两篇著作。1948年年底,他对我说,行政院长翁文灏是他的舅⽗,他关心前线的战事,却没有人提供⾜够的简报。透过正式管道的讯息不是早已过时,就是不正确。我们认为这简直太过分。由于他的官位使然,他已被共产 ![]() 1949年年初,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在密西 ![]() 莫勒教授开的课“法律与新闻”是所有新闻系学生的必修课,课堂气氛总是轻快活泼。他说,在诽谤案时,可以用没有恶意来当答辩,却不能用事实真相。他又说:“有时真相愈多,愈构成诽谤。”大众知情的权利和个人隐私的权利之间,的确有冲突。全班印象都很深刻。在另一堂课上,他提到⾊情书刊。他以同样強而有力的语调強调:“有时真相愈多就愈猥亵。”坐在后面的一个女生这时放浪大笑:“哈哈哈”直到我们全转过头去看她,脸上带着会意的笑。有一位来自印度的同学,我们叫他拉米。他似乎和莫勒教授有独特的相处之道。教授以惯有的精力朗读“路德、喀尔文、诺克斯等人”时,拉米会平静地揷一句“还有威斯理等人”还有一回,拉米的揷话更是恰当,教授提到圣物:“十字架、玫瑰窗、遗物…”这名外籍学生就说:“先生,还有圣牛。”在这两个例子中,他的辛辣评语都引起満堂笑声。长期浸润在莫勒的自由主义风气下,我告诉室友:“在国美,三声 ![]() ![]() 然而,莫勒教授虽然够自由开放,但却没空和我辩论蒋介石的事。我认为他对蒋介石只有非常刻板的印象,我无法在课堂上和他辩论。下课后,他很愿意见我,但一提到蒋介石,他的对话之门就关上了,他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这其实没有带给我太大的困扰。但是,有一天,他对全班说,有一些民间组织遭受到检察长的监视。他甚至还念出黑名单上的一些组织。当时我刚好收到一个国中学生全国组织的传阅信,我问教授该组织是否在黑名单上。他查了一下,没有,但他又转向我,以厌恶的语气说:“而且国中游说团(ChinaLobby)也不在名单上,那是一定的!”这和国中游说团有何相关?我愈想就愈不对劲。莫勒教授可能不会把我当成国中游说团的一分子,不过他可能认为我深受影响,原因是我的国民 ![]() 错不在莫勒教授,在50年代初期,提蒋介石或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我想说的是,我打算纯粹从历史的角度来解释这件事。我希望从国中人的立场来观察,而不是从⼲涉国美內政的角度,虽然两者之间其实很难分辨。在那样的情况下,我大可以说,你们永远不应该说贪污和无能是我们失败的原因,因为如此一来,你们等于是以耝糙和过度简单的结论,来提前结束一个复杂异常的案子。我大可以说,你们从国中搜集到的意见,其实非常狭窄,大体来说只反映国美驻外单位的情绪。这些人对史迪威事件的情绪反应非常強烈,事情发展不如预期时,他们就非常失望。我大可以说,你们太容易受到国中自由派书生的影响,这些人和你们一样,对国中社会的运作方式并没有第一手知识。他们告诉你们的,通常是他们理想中的国中。至于如何达到理想境界,他们和其他人一样,完全都没有解决之道。 我大可以说,在对⽇抗战胜利后,中美的关系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至于贪污和无能,我要说的是,这两者的确存在。至于二十亿美元,我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争辩或证实这个数字。国美在抗战胜利前后对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既然二十亿美元的补助中,我也花到了一部分,包括我在雷温乌兹念书时每个月领的一百二十美元津贴,我很难有立⾜点去抱怨。但我的同袍指出,单是要维持美军国事顾问团的开销,就可以养二十五个国中师级部队。无论国美人走到哪里,都会带着他们的配偶子女、电冰箱、汽车、其他家用产品,有时连宠物也包括在內。学校、俱乐部、邮政单位都必须随之设立,汽车调度场也是。我们常会听到:“生活⽔准有所差距,这是没有办法的事。”但事实上,差距非常大。两国的体质差距太远,直接输⾎会带来很大的问题。其实双方都很无知,一名国美顾问团的上校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帮我们整理一套手册,理论上是要告诉我们如何草拟组织表。我稍微看了一下,就告诉班长,可以完全不予理会。例如手册中写着:“战利品和纪念品不应该包括在组织表中。”他显然不知道他在指导哪里的部队,也不知道我们在哪一世纪。战利品和纪念品对我们一点用都没有。我们实际需要的是一些如厕用的卫生纸,因为我们的士兵都还在用竹签和⽟米。 刘远汉少将是五厅的厅长,有一次国美人建议,一个步兵连要有一百五十名士兵,但只要三名厨师。刘少将大惑不解,我必须对他解释,在国美陆军中,厨师是技术人员。他们有训练厨师的专门学校,教人如何做一百人份的派。他们的野外烹饪炉点的是汽油,是用卡车运送。厨师人数不多,士兵就要轮流当炊事兵,帮忙削马铃薯⽪、清洗打扫等工作。我们的国美顾问并不知道,在国民 ![]() ![]() 我在安亚堡两堂不同的课堂上,听到二十亿美元这个数字。但是,无论教师或同学都不知道,美军国队丢弃在太平洋群岛上的救济物资和补给品,全都算在二十亿美元中。我不知道生锈的器材如何销账,但我清楚记得,国中 府政发给我们嘲 ![]() 我为什么要提这些不愉快的细节呢?只会使我自己不受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甚至在当时,我大可以说,一个三百多万人的军队,而且士兵全由农民所组成,花了近四年的时间打仗,如果只是为了保卫一个⾼庒而腐化的政权,怎样说都不合逻辑。问题是,內战末期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我在密西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我们在驻⽇代表团时,薪⽔是由外 ![]() 数年前,唐纳德·季林(DonaldGillin)教授(现任教于瓦萨学院)和其他学者辩论到国中內战问题时,多次引述我的说法。不免让别人问到:“谁是这个雷·⻩?”唐纳德就会微笑说:“是我在安亚堡认识的电梯服务员。”当时他初次来问我几个问题时,我的确是在密西 ![]() ![]() ![]() 除了我待在密西 ![]() ![]() 司机跳下车时,我理论上要表达友善之意。这又难倒我了,我不知如何开启对话,那些卡车司机收⼊颇丰,但他们“每一分钱都是辛苦挣来的”像我这样的非技术劳工,应该主动表达赞美与敬意。我观察其他同事,逐渐有了概念,有些收货员会和司机展开如下对话: “嘿,查理,风城怎么样啊,还在刮风吗?” “刮得可大咧。不管它了,你要的五十个轮胎,要放在哪?” “嘿嘿,查理,你太太是棕发美女。那个红发女人是约会对象。不要再搞错了,小子。帮我个忙行不行?不要几杯酒下肚就惹⿇烦!” “闭嘴,把笔给我。我的笔不能用了。该死,整整花了我一美元。” “嘿,查理,我们是席尔斯,可不要蒙哥马利·华德(MontgomeryWard)的包裹。” “不管你喜不喜 ![]() 我无法做到这么国美化,也想不出应该说哪一种话,只好对着司机死命地笑。对他们来说,我一定显得很傻气笨拙。有一次,我来不及和司机建立友善关系,就站在停车场。他接近货柜时,我还是站在那里,一脸茫然。忽然之间,我意识到他丢过来一个箱子,我接住了。他说:“老板,你以为你找到一份好工作了吗?只要乖乖走来走去就可以了吗?” 不久后,我听到仓库里的女工说,有个收货员心不在焉。我听到她们在争论:给这家伙一个机会吧,他从国中来的,他总会学到的。我听到她们责怪在我之前的员工罗夫,他没有事先递辞呈,工头因此没有机会训练替补的人。我开始觉得,席尔斯不会雇用我太久。 我不在停车场上时,应该要加⼊仓库女工处理商品的行列。我们拆开箱子和包裹,核对装箱单上的物品。价目表已经准备好了,我们只要把价目表黏或贴在物品上,再放到推车上,等着送到各楼层。我的不合格至此显露无遗,我不知道在丝带上刻上度量衡就叫量尺。我以为晾⾐线是很复杂的机制, ![]() ![]() ![]() 送货员是个年轻人,名叫温杰,叫我不要担心,我会学到的。温杰拿起儿童用午餐盒,说:“看,大卫·克罗凯特(DvayCrockett)牌的!现在每个东西都是这个牌子。在我们小时候,每个东西都是哈泼隆·卡西迪(HopalongCassidy)。午餐盒、帽子、 ![]() 我知道我不能让哈莉叶不⾼兴,她很不快乐。反正我很少和那些女人聊天,因为每次讲话,都会问个问题,因此最好尽可能避免。年纪最大的洁西几乎负责回答我的问题,有一天她问我对法兰克林·罗斯福(FranklinDRoosevelt)的意见。我说我很喜 ![]() ![]() ![]() 我猜哈莉叶想辞职,但还没决定,或是希望加薪却无法如愿。店里的助理经理来和她谈话,工头也来了,他们提到席尔斯的福利和利润分享计划。但会谈后,哈莉叶也没有开心一点。她午休时走在大街上,看到⽩人女孩和黑人走在一起,因此很不愉快。“她们就像你我一样⽩!”她对洁西说。哈莉叶有个女儿,有一天午休时间来仓库,抱怨她的上⾐,别人都说穿起来像老女人。哈莉叶不太⾼兴。她问其他两个女人:“你们觉得那件⾐服看起来显老吗?”她们照理应该说,不会,当然一点都不会。哈莉叶气疯了。她不喜 ![]() 无可避免的事终于发生了。有一天,我在核对完一些名为“夏⽇乐趣”(SummerFun)的物品后,理论上应当大声念出装箱单上的价格,让哈莉叶写下来,好制作新的标价。在槌球这一项我念着:“三元九十九分——等一下,好像是三元四十九分。”哈莉叶不⾼兴地说:“说清楚点,可以吗?”我请她自己来看不清楚的字迹,她看也不看,把铅笔一丢,找工头去了。工头来了,对我说,不要管槌球了,去车库吧,山姆需要人手。我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,但一定不是讲我的好话。 不过,他们还是让我又多犯了几个错误。我不知道男 ![]() ![]() 我当时应该告诉他们,这样对他们或对我都不公平。我不是他们的一分子,他们应该给新人机会,在正式上工前再训练一下。不过我还是多待了几天,直到有一天下午,工头说助理经理要见我。助理经理说,他会再让我待一个星期。我说,不用了,我宁愿马上走。他说,他会请会计多给我一天工钱。我说,没必要。他说,没有恶意。我说,的确没有。不过两人脸上表情都很僵硬。 当天晚上,我到第一美以美教堂的学生合作社吃饭时,告诉坐在我旁边的女孩:“我现在懂你说的话了。” 她问:“你被开除了?” 我点点头。 她来自底特律。之前我问过她关于国美生活的种种层面,雇用、开除、找工作、失业等等念头是相当有趣的主题。在国中,我们的流动率没有这么⾼,这些事并不是寻常的经验。我曾问她是否曾被开除过。她说是。怎么会?她是餐厅的女侍,一名客人走进来时,她正和同事说话,没有注意到。因此经理当场对她说:“你被开除了”?她说,没有,没有人会这么直接。他会等到下班时说:“⿇烦明天不用来了”之类的。听起来很幽默,我不噤笑了出来。她语带厌恶,反驳说:“一点都不好笑。”她说,她破产后,也在上班的妈妈给她一点钱,让她可以去买份《底特律新闻》(DetroitNews)看征人启事,找累了,还有余钱买一杯咖啡。 后来我替一个叫贺柏的人工作了一阵子,他在离市中心两英里的⾼速公路旁开了一家⾼级夜总会。我是额外的洗碗工,酒保不能来时还调调 ![]() ![]() 那年夏天,贺柏结婚了。史黛拉金发碧眼,十分美丽,年龄比贺柏小多了。她让整个夜总会起了⾰命 ![]() ![]() 他们没有开除我。 ![]() ![]() 我曾经帮一位希斯先生料理家务。他好像是安亚堡行银的创办人或副总裁。他在吉得斯路上的住宅,是50年代全区最令人难忘的宅邸。希斯先生早年少了一只手,左手腕处裹了帆布,盖住断掉的部分。替他工作的难处在于,他总是过来帮忙他的助手,虽然他只有一只手,但效率却有两倍⾼。上工的第一天,我应该清除杂草,结果不小心拔掉一些玫瑰。错误被发现时,我真是无地自容。“不要担心,”希斯先生安详地说“留着不要动。我再揷回去就是了。”如果我用双手除草的速度不及他单手的速度,甚至还破坏了他种的花草,我显然不值得他付一点二五美元的时薪,所以我试着更努力工作。我在厨房喝了杯⽔后,又匆匆继续工作。我又被希斯先生抓到错误。这次他说:“雷,想开一点,你显然不适合这种工作。”我知道他的意思,他一定评估我没救了。当天领完工资后,我说声谢谢,可能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他的消息了。 可是一星期后,他又打电话来。这回的工作是清扫里里外外,特别是窗户和天花板。那天是星期六,下午是密西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那年夏天,贺柏结婚了。史黛拉金发碧眼,十分美丽,年龄比贺柏小多了。她让整个夜总会起了⾰命 ![]() ![]() 他们没有开除我。 ![]() ![]() 我曾经帮一位希斯先生料理家务。他好像是安亚堡行银的创办人或副总裁。他在吉得斯路上的住宅,是50年代全区最令人难忘的宅邸。希斯先生早年少了一只手,左手腕处裹了帆布,盖住断掉的部分。替他工作的难处在于,他总是过来帮忙他的助手,虽然他只有一只手,但效率却有两倍⾼。上工的第一天,我应该清除杂草,结果不小心拔掉一些玫瑰。错误被发现时,我真是无地自容。“不要担心,”希斯先生安详地说“留着不要动。我再揷回去就是了。”如果我用双手除草的速度不及他单手的速度,甚至还破坏了他种的花草,我显然不值得他付一点二五美元的时薪,所以我试着更努力工作。我在厨房喝了杯⽔后,又匆匆继续工作。我又被希斯先生抓到错误。这次他说:“雷,想开一点,你显然不适合这种工作。”我知道他的意思,他一定评估我没救了。当天领完工资后,我说声谢谢,可能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他的消息了。 可是一星期后,他又打电话来。这回的工作是清扫里里外外,特别是窗户和天花板。那天是星期六,下午是密西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两周后,安亚堡行银打电话来,问我是否愿意为他们工作。他们有一件在金库的小差事给我,而希斯先生说我是个好工人。我不是去经手现钞或金银珠宝,但在一个星期多的工作时间內,我的确是在钢门后工作。行银有好些笔商业 ![]() 我持续很久的一项工作是在建筑公司当绘图员。底特律的吉罗公司(GiffelsandRossetti,Inc)号称是国美大型的顾问公司,一度雇用一千多名专业员工。结构部的主管是哈利·艾尔斯博格(HarryEllsberg)先生。⾝为犹太人的他,对少数民族有天生的同情心。他也是韦恩州立大学(WayneStateUniversity)的助理教授,因此我以绘图赚钱在密西 ![]() 绘图员可以说是灰领阶级,要把工程师的草图画在大张的描图纸上,之后印成蓝图。这工作要有基本的投影几何概念、擅于制图和写字的巧手、对建筑业的耝浅知识,包括钢制品手册的使用,而⾼中毕业生就可以坐在绘图桌前。在50年代末期和60年代初期,有经验的绘图员每小时可挣三美元或更多。如果再加上加班费,绘图员的薪⽔可以抵得上薪资较差的知识分子,例如助理教授。 这个工作的一大缺点是对眼力的伤害,下班后开车回家时立刻感受到这一点。好处则是具有放松的效果,可以一整天画着直线、用手写字,却不必动用太多脑力。由于工作时不必耗费脑筋,我常让一些想法在脑中漫游,让结论⽔到渠成出现,而不是像解决数学题目一样要求有立即的解答。我就这样在工作时沉思默想。工程绘图就像涂鸦一样,让知 ![]() 在吉罗,公司的规模可以昅收额外的人力,忙季时也雇用一些工程学系的研究生,因此很少遣散正职的员工。我在结构部门不会构成同事的威胁或竞争,因此从来不曾体会到自己和同事相处融洽。直到有一年夏天,我已经厌烦待在底特律,决定去芝加哥,在市中心一家公司找到一个工作,又在伊凡斯顿(Evanston)找到一个房间,这里夏夜比较凉慡。搭乘⾼架铁路不会比搭共乘汽车五十英里⿇烦。但办公室內的其他数名绘图员并不知道我只工作一个夏天,他们想尽办法让我不好过,尤其是一个留小平头的年轻人,会用放大镜来证明我画的直线都是歪的。 当时我的弟弟竞存正要成为一名顶尖的航天工程师,他批评我花在打工的时间太多,并且装做打工是很神圣的事情。这样的批评只有部分是对的,其实有时我非常不喜 ![]() ![]() ![]() 在餐厅当打杂小弟,必须穿上浆过的⽩制服,戴上顶端有个网子的⽩帽。店內有儿童时,收银员会按铃,我就冲上前去帮他们处理杯盘。我第一次做这件事时,一位年轻的妈妈对儿子说:“把盘子留着,只要跟着国中人就行了。”小孩好像听不懂,她又说:“艾瑞克,我告诉你,只要跟着那个国中小弟就行了!”我当时已年近四十,待在学校的时间多过其他人。不过我也找不到抱怨的原因,谁叫我做的工作是打杂“小弟” 即使我有自己的价值观,以外在的判断来看,我的自尊也不可能永远不动摇。害怕失败的感觉一直存在,有时很想放弃长久以来的奋斗,因为这种奋斗似乎漫无终点。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取得国美公民权,就有资格从事和国防相关的翻译工作,我受过的军事训练将是一大优势。调查研究中心(InstituteforSurveyResearch)的人告诉我,如果我复习基本统计学,再加修相关课程,在他那里找工作就没问题。在某个时点,甚至重回工程学似乎是较合理的选择,但是我还是决定坚守历史领域。 不过,在酸葡萄心理作祟后,我发现以劳力赚钱会产生一定的満⾜感。一天靠劳力工作两三个小时,在当时⾜⾜可以赚到最低生活费,事实上还是劳动的好方式,除了活动⾝体外,还可以打破孤寂的感觉。我的自由感和乐观主义来自于我的自给自⾜,能够看到劳力的“成果”直接转成现金,无论有多微薄,都可以说是特权。不说别的,我就无法在国中有这样的经历。即使是从欧洲和中东来的研究生都承认,虽然为期甚短,靠打工赚取工资仍令人喜悦,因为在他们国內很少有这样的机会。 我曾对我的同学透露我在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总部的卫兵戴着⽩手套,别着宪兵袖章,配着刺刀步 ![]() ![]() 我觉得麦克阿瑟将军的本人和照片差很多,我原先以为他很苗条,事实上他颇壮硕。近看之下,下巴也不浑圆 ![]() 我于1949年5月向驻⽇代表团报到时,是副官袁韦兴上校的助手,工作很轻松,我们负责和盟军最⾼统帅司令部联系。如果是国中官员要出差到⽇本,我们就知会外 ![]() ![]() 10月间,团长朱将军忽然开除了他的秘书,命令我当他的随从副官,我一点也不⾼兴。当时我在办公室看看书,不当班时享受很多闲暇及自由。国中的情况令人痛心,我只希望能不去想,不管称作享乐主义、克己主义或逃避主义都行。我决定置⾝事外,让事情自然而然演变,同时尽可能暂时享受人生。皇家马厩骑马俱乐部已核准我的会员⾝份,而我也刚 ![]() ![]() 我曾经当过将军的副官,职务內容近似家仆。他们说副官是将军的替⾝,可以在传递命令时学习如何做决策。在骑兵时代,这种说法可能正确。在紧要关头时,带着司令部公文的年轻军官可以骑到最前线,菗掉一个团,或是补充后备人马。自有电子通讯设备以来,这种刺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我请袁上校向朱将军求情,说我在助理办公室是不可或缺的。我也试过要他们指派秦少校当随从副官。将军不肯答应,不过我还是设法争取到他的让步:让我待在单⾝营区,而不搬进将军的官邸。 我个人非常仰慕朱将军。他说一口毫无瑕疵的英文,有时还夹杂美式口语。他认识上千名国美友人——将军、海军上将、西北航空的副总裁、美联社和合众国际社的记者等等。他的记忆力直追照相机。我才说有一位吉派垂克先生来电,他就接着说:“邀请他星期四来吃午餐。”之后他会说,这位吉派垂克先生在战时遇到他时是何⾝份,当时是在华盛顿或重庆,现在从事何种行业等等。我和朱将军愈来愈 ![]() ![]() 我成为朱将军的副官后不久,听到所谓的“叶山会议”驻⽇团在离东京约五十英里的叶山度假小镇有间宾馆,作为周末休闲乐娱之用。代表团的资深成员举办宴会时,子女就在附近的海滩游泳。这场会议一定在我当副官前不久举行,因为消息怈露,朱将军才开除他的秘书。我只听说,部分人士在会议时说了不该说的话。无论在何种情况下,我都不宜打探细节。朱将军绝口不提这件事,我⾝为他的随从副官,自然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,否则会暗示我想追查谣言。 对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华中 民人共和国于1949年10月1⽇宣告成立后,好些国家立刻承认在京北的新政权,首先是印度,接着是芬兰、瑞典、瑞士,而苏维埃集团的成员国还不算在內。新年后不久,英国跟进。3月的某一天,荷兰大使到朱将军的办公室拜访,临走时说:“将军,想开点。”他离开后,朱将军对我说:“他来告诉我,他不再承认我了。”荷兰大使团已接受府政通知,即将承认华中 民人共和国。基于个人情谊,荷兰大使先来和旧同事道别。 朱将军显然想不开,他很认真。这时的他非常寂寞,和家人已分离了一段期间。他对国美特定人士的敌意已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朱对杜鲁门的个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朱将军和我从叶山回东京时,也正是我们闲聊的时刻。如果他要在乡间招待朋友和贵客,通常会在前一天晚上抵达。有时代表团成员的 ![]() ![]() 但我要強调的重点在于,个人的优点无法和命运的安排作对,这和《天空中的赌场》主旨相去不远。我举了参战的朋友、同学和相识的人为例,我还告诉将军⽇本人在东北的情况,他们一度是天堂的选民,但夜一间发现一切化为乌有。我看到他们在沈 ![]() 事实上,我们有很多要向⽇本人学习的地方。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強的使命感,才能领导一个颓废丧志、士气 ![]() ![]() 不过,朱世明将军并非不了解现实。他对我透露,如果我们的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朱将军虽然不失智慧或勇气,却缺乏纪律和耐心。他认定波旁威士忌是“用马铃薯,不是用小麦”酿的,作为纵饮的借口。他一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接近1949年年底时,我们已经知道无法摆脫“叶山会议”的风波。这时我已设法拼凑出所有消息,不过多少还是要靠猜测。华中 民人共和国宣布成立后,在巴黎的国中大使馆人员宣布转移效忠对象,引发轩然大波。这时朱将军和代表团的资深官员在乡间开会,彼此 ![]() ![]() 就常识来说,在东京麦克阿瑟的军事政权之下,要变节 ![]() ![]() ![]() 类似这样的消息最后融⼊叶山会议的故事中,一起传到台北去。直到今天,我还不知道⾝为职业外 ![]() ![]() ![]() 到了1月,台北当局开始认真追究叶山事件,派了调查团到东京一探究竟。更复杂的是,团长是何世礼中将,也就是何东爵士的儿子。何中将和朱将军是雷温乌兹的同班同学,因此同样受教于威洛比。威洛比将军很值得一提:他是德国人,原名是卡尔·维登巴哈(KarlWidenbach),虽然担任麦克阿瑟的情报官达十年之久,但他最骄傲的事却非关军事,而是侦破共产 ![]() ![]() 何将军在东京接受一连串的款待,包括朱将军发起的盛大宴会。没有人提起他的来访牵涉到怀疑代表团不轨。但威洛比举办午宴,介绍何将军给情报单位的同事时,却没有邀请朱将军。这种情况非比寻常,尤其想到朱将军的职位和他们之间的私 ![]() 朱将军就这样发现自己处境为难。代表蒋介石送生⽇礼物给盟军最⾼统帅的是他,不仅如此,当国民 ![]() ![]() 到那时为止,朱将军已得罪很多在台北的人士。对他来说,外 ![]() 这个汤将军,就是曾在海上统帅第三方面军的那个汤恩伯将军。汤仍是下级军官时,受到陈仪将军的提拔和栽培。抗⽇胜利后,陈仪成为湾台省行政长官,管理失当,对湾台 民人残暴,因此下台。共产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汤恩伯对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然而,朱将军破坏了汤的计谋。他正式否认雇用⽇本国民的政策,事实上等于揭穿了偷渡计划。他如何警告牵涉其中的团员,我无从得知,不过从他们被叫来关起门来开会,我想他无意坐视这件事。在这件案子里,他也和威洛比的C2保持联系。汤将军所以愤愤不平之处在于,当代表团依照惯例,请麦克阿瑟总部批准汤受国中 府政之命访问⽇本时,事实上反而造成总部拒绝。最后总部来函表示,在目前的情势下,汤将军不宜来访,主要是我们的意见使然。汤已经持有机票,不肯相信有这回事。他还是硬搭上飞机,赌东京的国美人不敢驱逐他出境。飞机在台北的松山机场停留了三个小时。在这起小小的国际危机中,无线通讯往往返返,最后这位耝鲁的将军被劝下飞机。但是他极力想摧毁同情共产 ![]() 朱将军仍然拒绝接受叶山事件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我们的下一站按理说是马尼拉。我们访问菲律宾已获许可,但这时从蒋介石办公室来了一通紧急电话,要吴铁城和朱世明立刻到台北报到。因为这通电话,我无缘见到“东方之珠”但在1950年5月,还有比错失观光良机更重要的大事。到台北后,我才了解朱将军案子的严重程度。有一家报纸如此报道:“但既然朱世明敢回来,他一定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。”多种刊物都提到叶山会议,但没有一家给予明确定义。一家杂志社以朱将军的案子和数年前山口淑子(国中称为李香兰)案并列,让读者更觉复杂。总之,朱将军的媒体关系并不好。 我最好不要过度膨 ![]() ![]() 不过,我能作证的是朱世明将军的人格。如果错不在他,他绝绝对对不会勉強自己道歉或招认,以求快速开释。相反地,他让那些想判决他的人慢慢等,他凭着信念直言无讳,绝不屈服于任何官阶或影响力。他到外 ![]() 两人的会面,是在徐学禹先生主办的晚宴上,地点是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內。徐先生是招商局轮船公司的董事长,也是两人都认识的友人。他邀请两位将军在公共场合见面,希望借由他的调停,可以化⼲戈为⽟帛。汤将军肯来,就是好兆头。不过,在晚宴时,依习俗要有一个人当主客,汤依礼婉拒,朱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。徐的助理想介绍两位将军,其实没有必要,他们之前已见过面。两人间的对话如下: 朱:事实上,我们在浙江时,你还受我管辖,即使时间很短。 汤(语气柔和):没错。 朱:但实际上,你是一个大将军,我怎敢指挥你? 在众人怂恿之下,他们互相敬酒,纪念过去的时光。但在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有一阵子我对徐先生的巧思赞佩不已,他让剑拔弩张的双方停战。但我现在认为,在缺乏正式法律管道的环境下,在其他国家可能动用军事法庭或国会调查,在国中一定要在酒菜之前以具约束力的仲裁来解决。相士事实上诉诸自然法则。否则,一个人如果面如槁木死灰,心如盛开牡丹,相士如何能预知他的可能作为呢?就面相学来说,不必提及叶山会议或征召⽇军。而且人格评断还让汤将军多少获得道德胜利,或多或少弥补他被⽇本拒绝⼊境、从飞机上被拉下来的丢脸处境。 我们起飞前三十小时,才知道朱世明获准离开,但并非全⾝而退。他回东京后必须递出辞呈,其他就不予追究。我们要出发到机场的那天早上,出乎人人意外的是,蒋介石办公室来了一通电话,蒋介石想见朱世明。在此之前,朱将军一直很镇静。最后关头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引起了相当的震撼,他的额头和耳后冒出了几滴汗珠。难道解决方案被推翻了吗?难道在蒋介石办公室有更凶险的消息等着他?比被迫辞职还糟?他去了一个小时,一回来我们就直奔机场,立刻登机,花不到数分钟。空中姐小送来晚餐时,将军才对我透露,他最后一次被蒋介石召见时,吓得魂飞魄散。蒋介石在引发这么多焦虑后,只不过是想和朱世明握手道别,会谈只不过持续数分钟。虽然现在不能再保障他的工作,但蒋很有风度地感谢他的副官,谢谢他二十多年来的勤勉效忠。朱辞职后按理就离开了国民 ![]() 在东京,我接到我的退伍令,换成平民护照。我陪朱将军去见威廉·席巴德(WilliamSebald),他是麦克阿瑟外 ![]() 在东京,其他几位被解职的代表团成员成立了一个龙 ![]() ![]() 朱世明从此郁郁寡 ![]() ![]() 我到国美时,朱将军还到羽田机场送行。后来我忙着求生存,逐渐和他失去联系。听说他在50年代末期和60年代初期,设法申请到观光签证,到国美和家人团聚。他的儿子SamuelCChu教授在俄亥俄州立大学任教,最近我们通信,证实上述说法。Samuel还告诉我,将军在⽇本的共济会兄弟,替他们这位从前的首脑举行了盛大隆重的葬礼。 在安亚堡,我曾被联邦调查局的人约谈过一次。我在⽇本时,曾替龙 ![]() 我还有一个心结待解。接替朱世明当驻⽇代表团团长的是何世礼将军,也就是前来调查他的人。他命我继续待在办公室里,直到他自己的副官 ![]() ![]() “你为何不写小说?” 我在密西 ![]() 对浩伊教授而言,小说是包容复杂的理想形式。看看《战地舂梦》吧。这个家伙不喜 ![]() 浩伊教授问我是否看过《⽇正当中》(HighNoon)这部电影?我说有。他问我是否看过这本书?我说没有。他问我是否看过《泉源》(Fountainhead)这本书,我说没有。他建议我看这些书。 当时我并不明⽩,浩伊教授所说的,在可理解的环境下,內在的冲突刻划出细微的心境转折。我是个直率平凡的人,我面临的微妙处境全都来自于外在环境,这就是属于历史的范畴。 回顾过去,如果要利用我的背景作为史学家的准备条件,我不可能找到一个比密西 ![]() ![]() 我也在校园內进行我的实验。由于我先念大学部,因此修了一些外国学生想都想不到的课。其中有一门是大一的“国美 府政与政治制度”是基础课中的基础课。我周遭的学生几乎只有我的一半年龄,令我有些不安。看着他们玫瑰般的面颊,我感觉他们应该是我同学的子女,而不是我同学。想想看,十六年前,我在南开大学是最年轻的学生,现在却是最老的学生。不过,在这堂课上,我才知道国美的城市可能是由市长、委员会或由议会指派特定人士来管理。有些州甚至事先准备各式各样的特许状,让自治城镇自行选择组织体系,好像选成⾐一样。由于国中的府政都是单一体制,因此我认为这是相当有效的⼊门信息,可以了解多元社会如何运作。我自己就从来没想象过,因为每次开车经过国美城镇时,街道标志和停车定时器看起来都一样。 ![]() 我又修了一门“国美社会”这门社会学课程的用意在于,每次都能用数学方法来测量民人的意见和态度。令我吃惊的是,不是每个国美教授的子女都成为专业人士,很多人往社会阶层下方流动,成为劳工。有一学期我甚至还修了绘画课。起初我以为我们画裸体模特儿时,会觉得很尴尬,但课堂一开始,每个人都努力展现技艺,注意力全集中在“写生”而非裸体。无论如何,要将三度空间的人体表现在两度空间的纸上,总是极难的任务。随着课程的进行,模特儿动作也变快。手中的木炭无法捕捉眼睛看到的景象,真是一大挫折。不过,令我惊讶和妒忌的是,班上竟然有才华洋溢的年轻艺术家。一开始我们都是从“单面”起步,也就是说,所有的画都是扁平的。但随着时⽇进展,部分有天分的学生开始超越平面的限制,显然比我优秀许多。因此,学期结束时,我得了一个差強人意的B,既感宽慰又觉満意。 至于浩伊教授的建议,我曾尝试却无成果。最后我只好告诉他,我无法把心中所想全部化为文字。我是否有资质模仿海明威和艾恩·蓝德(AynRand),已经是一大疑问。但这先撇开不论,不同文化的社会经济背景不可能轻易挤在狭小的篇幅里,却又要求达到小说的顺畅和切要。在刻画出的全景中,自有特定机制。即使我想减轻题材的“沉重感”为求经济简约着想,我也必须以菗象名词来加以摘述。 然而,和指导教授的闲谈还是让我得到许多乐趣。浩伊说,国美工人很喜 ![]() ![]() ![]() 我是在东北见到这位陈将军的。林彪在四平街施展“人海战术”后,大多数国民 ![]() ![]() 但陈将军的故事并没有快乐的结尾。不到一年他就被共产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历史学家不能自由创造人物,把他们的生命小说化,以求故事精彩动人;也无法采取艺术家的美学角度;也不可能展现新闻人员的当场识见,观察到历史成形的过程。但这并非说历史学家的生活就非得无聊不可,他可以用延展或庒缩的时间段落,来探讨过去的事件;他可以建立一个宏观的视野,或是以许多细节来描述单一事件;他可以理出一个立独事件,或是比较不同的事件;他可以依循他笔下主角和女主角的逻辑,呼应他们的情感,或是揭露并驳斥他们的立场;他可以称赞无名小卒,推翻既定的主题。历史学家可以是工匠、技师或思想家。就我的情形而论,我必须像学徒一样,先通过前两个阶段。不过,无论我想多谦虚,如果我想在这个领域上有所贡献,就不可能避开最后一个阶段,我的主题迫使我必须如此。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:由于命运的安排,在我到安亚堡之前,思考的过程已开始在我⾝上启动。许多矛盾在眼前开展,我必须从历史里找原因。 在密西 ![]() ![]() 在密西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但艾诗立所以能建立鼎鼎大名,并不是因为只会任意变换立场。他能克服自我驳斥,而且从中获益,历史学家得以从中建立完整而全面的观点。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,必须经过多年的准备工夫。在密西 ![]() ![]() 我们花了一段时间才习惯俄尔曼的风格。他的历史学识丰富异常,又认识无数的学者,有些还有很好的 ![]() ![]() 霍华德·俄尔曼以认识纳米尔(Namier)为荣。这时我们都已知道,纳米尔就是路易士·纳米尔爵士。他的方法被称为“纳米尔方法”或“纳米尔主义”他评估18世纪的国会议员时,要读者先不管他们属于保皇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虽然俄尔曼教授研究的是欧陆历史,对意大利尤其有心得,他还是要我注意另外一位英国史学家古⾚(CPGooch)。教授要我读遍古⾚写的所有东西,或详读一部分,略读其他,并注意他的风格,把他的作品和别人相比较,掌握相关参考书目,寻找评论他的文章。直到今⽇,乔治·⽪巴迪·古⾚(GeorgePea波dyGooch)仍是我最欣赏的史学家。他和⽪巴迪家族有亲戚关系,因此以⽪巴迪为中间名字,也因此能成为“私人学者”(privatGelehrte),可以随自己⾼兴读书写作,不用去考虑生计问题。他的文风清晰流畅。不过,为了准备撰写《17世纪主民思想史》(HistoryofDe摸craticIdeasintheSeventeenthCentury),他看了不下三万篇专论。就这两位历史学家而言,只有深⼊研究后,才有能力得出总括一切的概论。两人一个严肃,一个温和,风格完全相左,但都同样具备立独自主的精神。 俄尔曼教授的教书技巧之一是拒绝回答问题,他常把问题抛回给学生,嘲笑学生没有办法自行寻求解答。有一次我决定不要被他所吓阻,我在课堂上问了三次:如果社会契约的概念为法国人所接受,又具体展现在国美的《立独宣言》中,为何总是被史学家称为“非历史”呢?教授三次拒绝直接回答我,但他暗示,我必须发展出自己的史观才能理解。从此我得到如下结论:任何值得被称为⾰命的运动,一开始都是非历史的,因为现行法律制度无法再处理內在或外来的问题,⾰命 ![]() ![]() 在安亚堡,我随着安德烈·洛拔诺夫—罗斯托夫斯基(AndreiLobanovRostovsky)修俄国历史。据我所知,他是唯一把贵族头衔带进国美学术圈的人。在他的两本著作中“王子”出现在作者名字之后;我不只一次听他引述别人称呼他“洛拔诺夫王子”和俄尔曼教授的松散随 ![]() ![]() 洛拔诺夫—罗斯托夫斯基还让我学到一件事:就西方的标准而言,俄国历史并非已经完整开发的领域。相反地,研究国美或西欧历史时,里程碑都已标示清楚,许多议题都已达成共识。即使在尚未达成共识的议题上,正反双方的意见都已为圈內所 ![]() 我从青少年开始就对国美很着 ![]() ![]() ![]() 下课时,同学讨论杜蒙德的道德家⾊彩是否強过历史学者,大家意见不一。但教授坚称反奴运动自有其法律上的依据,他主张,国际法并没有允许基督徒以教友为奴。他虽然全心全意研究自己的专业,但并非没有多方面的兴趣。有时他也会以唱作俱佳的夸大叙述,提出他的独到见解:国美內战完全起于西南部和西北部的经济利益冲突。“如果当时阿利 ![]() 不知道是出于潜在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迟至50年代晚期,密西 ![]() 我去找霍尔教授时,他正在进行一项重大的研究计划。他掌握⽇本肥前采邑的文献,决心描绘出该地区一千多年的历史。我不常见到他,但常见面其实并不重要,我所需要的鼓励与警告,他都已经给我了。他也没有在我的研究途中横生障碍,好借以显示他是要求严格的教师。他不断強调国中历史“流动”或“有弹 ![]() 这时我修了霍尔教授的现代⽇本历史。我确定学期报告题目是“明治初期教育政策的变动”时,我对他说,我想让自己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一旦决定题目和战争无关以后,我就有许多题目可以选择。不过,国中与西方的冲突是最惊人的历史发展,即使是抗⽇战争与內战,都可以说是那次史无前例发展的后续。国中与西方的多次冲突,以及每次羞辱后的调适,似乎都已经过充分探讨。但当真如此吗?那些专论或论文的共同缺点是,作者还不能接受历史的无可避免。国中作者持续指控西方帝国主义的进攻,西方人则照例指责国中傲慢、见识不⾜、拒绝改⾰。这些事件有相当丰富的文献,但欠缺的却是彼此的了解。鸦片战争开打时,马克思写道,一方以为自己具备所有美德,另一方则只知道 ![]() ![]() ![]() 经过许多徒劳无功的摸索后,我的博士论文最后确定为“明代之漕运”⽔道是一个时期的具体剪影,其运作情形是可以处理的题目。这个概括研究多多少少是智识上的练习,让我 ![]() 在其后多年,我继续扩展我的视野,出版三篇文章和一本书,讨论明代的税赋制度和府政财政。必须掌握仪式过程的意义、军事装备状况、当时政治思想家争辩议题,再加上充分接触明代社会史、科技和文学,我才有把握来探讨明朝。我在安亚堡的最后两年时,发生了一件愉快的事。明代专家查尔斯·贺凯(CharlesOHucker)教授从亚利桑那搬到在奥克兰的密西 ![]() 上段记述或许可以帮我排除下列批评:说我的大历史概念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。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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